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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憶10年前的東西,當初的那本新概念,認識了韓少。

現在看來,當時的文章非常矯情

但是無可厚非,這是青春歲月XD

轉2篇

風中密碼我記得那段倒數

孩子,我最愛最後那段結尾

其實還有一篇 物理班  一篇流星刹那划過天際

還有梅子涵的女兒梅思繁的那篇補習也很有意思

突然來懷舊一把

看來大家都想要回到過去

風裡密碼 劉莉娜
  
  
  一
   
  
  高二臨近期末的一堂生物課上,欲備鈴剛剛打響,我正把腦袋埋在胳膊裡“休眠”,忽然,門被重重地推開了,生物老師帶著一陣涼風急急地走進教室。本來這也沒什麼,任何老師推門進來都會給沉悶的教室帶進一陣清爽的風,但,偏偏,就在我抬起頭的時候,一股很濃的酒味撲面而來。那一瞬間對我來說,真正是一個魔法時刻──迷迷糊糊的女生,有點煩亂的教室,像風一樣的老師,微微辛辣的酒味──我忽然覺得心裡重重地震動了一下,就像一枚胡桃被一下子敲開了外殼,堅果的那種微涼清澀的淡淡香味立刻就彌滿了整個內心那種感覺。
  第一次,我抬頭認真地打量我的生物老師。說起來他教了我也快一年了,可高二就要結束了,我還從沒有注意看過他呢,現在我趕快看他:他斜靠在講台的一側,右手向後勾著淺灰色的外套,左手夾了半支煙,頭微微向後仰,眼睛瞇起來。他用北京味兒很濃的普通話說:“你們先自習,下半堂課我再講──對不起,上午被朋友硬拖去喝了點酒。”然後就從後排拖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坐在我的正前方。
  他坐在那裡,我把生物書翻開平放在桌上,用手支著下巴繼續觀察他。他的眼睛在茶色鏡片的後面微微地閉著,眉峰輕蹙,有點不舒服的樣子,但是臉上幹幹淨淨的──並不是“不臟”的那種“幹淨”,而是,而是像一個沒有張大的孩子,像一枚剛摘下來的水果,清新,爽潔,不沾一丁點灰塵的“幹淨”。──如果不是渾身散發著酒味,我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喝了酒。他的頭發應該是新剪過的,發腳新新的樣子,讓人特別想伸手去摸一摸;清爽的短發一根一根向上微翹,不分開,也不向後梳──哪裡像別的男教師甲乙丙丁‘都梳那種油光可鑒的“西裝頭”,惡心死了。
  很長時候,他動也不動一下地坐著,閉著眼,呼吸像大海的潮水,平穩地一起一伏。下午的陽光穿過窗玻璃洒在他臉上,輕薄透明,把周圍的空氣都變成淺金色了。我細心地看他的臉。──有些人,在陽光底下笑著的時候,你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但是,當他們的臉背向太陽的一剎那,馬上就變成另一個人了──這時候,淺灰色的影子正落在他的唇角,使他看起來想微微笑著的孩子,看不到壓力和不愉快,透明得幾乎炫目,在那漸漸淡去的酒味中,我心裡胡桃的清香卻越來越濃──我的生物老師,他這樣子坐在我面前的時候,我覺得我是真的喜歡他了。
      
  二
      
  從此我開始非常注意有關他的一切。在那一段時間裡,我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有個性的人。他教生物,同時也是學校宣傳處的攝影師;他是某一個戶外休閑俱樂部的會員,在夏冬長假的時候,就會背著折疊帳篷去登山或者探險;他的圍棋下得很好;他騎一輛很威風的金城摩托;他吸煙很厲害;他獨來獨往,有點玩世不恭;他有妻子,沒有小孩;他都已經三十三歲了,可是,他多像一個剛剛開始長大的男孩呀──我簡直不知道,就在我的身邊,有這麼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他不拘束,會生活,他不屬於這樣一個物質的城市,他和我見過的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同時,我對生物的“興趣”與日具增,我開始想方設法找一些問題去辦公室問他。生物是會考科目 ,高二會考通過就不學了,而此時此刻,會考激將來臨。每當我踏著老舊的木頭樓梯、穿過窄窄地灰昏的樓道、走進他的辦公室時,每當他有點卷舌音的好聽的普通話在我耳邊響起時,我的心裡真絕望呀。是的,絕望,就是沒有一點希望的意思──日子一天一天過得飛快,我就要失去他了。
    
  三
  
  會考的日子終於到了。
  在考生物的前一天,我抱了一大本的卷子去辦公室找他。那個下午是學校專門放假讓我們自己復習的,校園裡沒什麼人,我的同學們應該都在家背歷史吧。畢竟,對理科生來說,四大本歷史書實在是一個大大的打擊;而生物,因為只有一冊課本,及格是不太難的。我的歷史和所有人一樣空白、陌生,可是那段時間我真的瘋了,四本歷史書看也不看一眼,一心一意只忙生物。我那時侯想,不管了,歷史就補考算了,但生物是一定要得A的!──要知道,高三理科不學歷史,在這種情況下隔一年再去補考,歷屆的通過人數只比零多一點──而我竟然為了生物準備去補考歷史,可見離瘋狂也不遠了。
  那個下午,生物辦公室裡只有我們兩個,他給我講題,從三點一直講到六點。在這三個小時裡,他一支接一支地燃起香煙,淡青色的煙霧在我的四面八方無聲地盪漾啊盪漾,偌大的辦公室裡充滿了淡淡的煙草味道,有一陣子,我覺得時間都變得不明確,緩慢,稠。窗外暮色四合,他講完最後一道題目,站起來,掄了一下胳膊,用上揚的音調說:“你知不知道──我餓死了。”那一瞬間,他的笑臉如孩子一般,有點邪氣,可是多麼招人喜愛;他的眼睛,清亮的,像一匹年輕的馬的眼睛;他的眸子,透過茶色的鏡片顯出淺淺的灰色,像鴿子的翅膀那樣的灰色,它們非常溫和非常愉快,仿佛是在回憶美好的事情。我簡直、簡直呆住了。話都說不出一句。他看著我笑起來,他的笑沒有聲音,只是在肩那兒微微地顫動,但那深深的笑容,就像多雲天氣裡一寸一寸從雲層裡鑽出來的陽光一樣,使大地突然變得非常燦爛。“明天你要會考了,”他說,同時從桌上一躍而下,向敞開的窗戶走過去。我們學校是舊時學堂改造的,所有的窗戶都是古色古香的紅漆窗棱,窗框一直低到腰那兒,顏色雖然已經由明亮的中國紅退成了酒紅色,但仍然不失厚重,華麗,帶著紅河日下的精致,傾心演繹著上個時代的奢侈。他一直走到窗前,忽然一轉身──輕靈、敏捷──那一瞬間,他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被牽動了一般,在靠近窗口的一小片迷離的暮色裡旋出一圈一圈淺冰藍色的旋渦。而他站在這些炫迷的氣流中央,用清越和帶笑的聲音對我說:“你的生物一定得A的,明天。你相信我。”
  那一剎那,我想,他多像風呀。透明的。無邪的。流動的。風。
  在他的背後,月亮已經升上來了,天色還沒有黑盡,月亮像一張透明的薄紙。可是那樣圓。他向後微仰起下巴年輕的臉龐在明亮的燈光下沒有一絲陰影,幹淨,美好,笑容濃得化不開。他側過臉看一眼牆上的掛鐘,對我說:“馬上就要七點了,我讓你看一個奇跡──還有十秒,你來倒計時。”
  我看他,他淺淺地笑著,笑容如午後的陽光洒落在瓷的邊緣。我在心裡開始數。
  十。
  風從他四周的空隙吹進來,一根一跟拂起我的眉毛,鏽紅色的厚窗帘微微鼓起,我覺得一切都溫柔得說不出;
  九。
  星星是淡黃色的遙遠的燈;
  八。
  深綠美麗的柏樹散發著厚重悠遠的樹的辛辣氣息,在窗口一小塊特別銀亮的月光裡搖曳;
  七。
  有一片梧桐樹葉正在落下,飄啊,飄啊,像跳舞一樣。橙色的燈光在上面一閃,一閃,而朝月亮的一邊,變成了銀色;
  六。
  夜色在枯了的樹和拼命向上長的樹間,帶子般無聲地繞,長長的枝的剪影再在裡面晃動啊晃動;
  五。
  樹葉相擊的畢剝聲。整個校園在靜默之中好像就要開口嘆息;
  四。
  靜。風的聲音都聽得見,那聲音淡得幾乎透明,聽起來像遙遠地方有許多人在唱歌,聖潔溫暖的歌。哈裡咱亞;
  三。
  我聽見有暮歸的鳥在老式屋檐下拍打翅膀的聲音,便在心裡認定了是天使降臨的聲音;
  二。
  會有奇跡發生嗎?
  一。
  秒針“嗒”地發出柔軟的囈語。
  ──忽然地,校園裡所有的路燈一齊開亮!那些燈光好像琥珀,沉香色的溫情千年如斯。在柔黃色的光流中,所有的老樓都從青灰色的夜幕中凸出黛色的輪廓來,連瓦檐上旖旎的浮雕都隱約可見。因為夜色掩去了雜亂凋零和煙塵,掩去了屢次修復所拼搭的不和諧,歲月的痕跡隱入夜的背景,那些過去的輪廓突然栩栩如生,整個校園驀然回到昨天。
  他的聲音,潮濕的,愉快的,像小雨淅淅瀝瀝滴打在水泥台階上。“你看,”,他低低地說,“時光倒流了。”
  ──我一輩子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個魔法降臨的時候。
  
  
  四
  
  
  忙碌的高二的暑假裡,我拿到了A等的生物成績,同時準備“犧牲”掉的歷史也通過了。接著,學校先通知說高三因為高考“3+X”改革,所以還要加設生物課,然後又通知我們老師會換掉,換成一個極有經驗也極嚴厲的女教師。我很奇怪自己竟然沒有大喜大悲的情緒波動,真的沒有,沒有激動,沒有失望,只是想他──
  想他孩子般幹淨澄明的笑容。
  鴿子灰的瞳仁。
  那些環繞著他的淺冰藍色暮氣,是個謎。
  當每天秒針“嗒”地靠上七點的那一刻,我想他想得心裡發緊,那種感覺真難過,難過,以至於後來我想要哭出來。
  是的,他比我大十五歲,他有妻子,他是我的老師──可是,可是,我多喜歡他。做明知道不可以卻無法停止的事情真艱難呀,我從此不做這樣的人了。
  暑假怎麼這樣長這樣長。
  
  五
  
  
  夜深了,夜走了,早晨來了。
  一天天很快過去。
  高三了。
  加設生物。換了老師。從此他教他的高二,我忙我的高考,像兩條平行線不相交。
  可是,經常,當我勾著腦袋一級一級走在樓梯上的時候,會莫名地猛一抬頭,沒有任何原因,那是一種感覺,仿佛有奇跡在召喚,──這時候他一定是迎面站在高幾級的台階上,看見我發現他了,就立刻輕揚唇角,露出幹幹淨淨的笑臉來──我最熟悉最著迷的笑臉 ──那笑容是玻璃的顏色,一點不張揚,可是多麼燦爛!他的愉快立刻感染了我,像幹的海綿吸收清水一樣飛快,我的心裡一片陽光。
  我也對他笑,眼睛彎成美好的月牙。此時此刻,我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如高二時候那樣容易激動了,人有點累,是那種剛掙脫渾濁後的疲慵,可是很平靜。
  現在我知道我的心是一組密碼,在他和風一起進門的那個高二的下午,密碼就亂了。那組數字從此變成一個玄之又玄的謎,連我自己都解不開。
  也許明天我會懂,──可是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孩子-宋靜茹
  
  熟識卻不了解我的人認為我是一個單純的乖女孩──整齊油亮的學生頭好好地掛在耳後,小聲說話,用詞委婉,替人著想。可以安靜地坐在咖啡屋裡目光婉和地聽她們的心情故事或感情經歷,在適當的時候嘆息或是微笑。我的一個女友對她的男友說她不知道喜歡和愛有多遠,另一個女友對苦追她的英俊男生說:“我是不信緣的,也請你不要用‘緣’這個浪漫而又有誘惑力的字眼掩飾你的怯懦”。末了她們總會看破紅塵似地注視著我,用大姐姐的聲調告訴我,說我不懂愛情。真的,我不懂。我不懂女孩子為什麼一定要在不恰當的時間、地點去找一個不恰當的人來完成一場不恰當的愛情遊戲,然後還要不甘心地看著那個人,告訴他:我想你還是不了解我。我寧願就這麼孤單地坐在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對面,看著她們精致的困惑,自信的執著,手裡輕巧地拿著吃冷飲的小勺子笑得一臉沉默。
    了解卻不熟識我的人認為我是一個叛逆的復雜女孩──一個人的時候我常會穿簡單的衣服復雜的鞋,抹藍色指甲擦紫色眼影畫莫名其妙的畫,寫亂七八糟的詩,背著古怪的背包穿梭於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像頭鹿一樣優雅,像只老鼠一樣匆忙,笑得一臉寂寞。我漠視生活,痛恨政治,嘲笑社會,遠遠地避開人群,唯一相信愛情卻沒有愛情,用我自己的方式告別平凡卻並不出色。
    我有一件半紅半黑的雙面羽絨服,漂亮的顏色漂亮的款式,可惜常會有整根整根潔白的鴨毛從密實的線的縫隙中伸出頭來,現在這件衣服就平躺在我的膝蓋上,喵喵一面和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面就用手去拔那探出頭的羽莖。
    ──安安,開心點兒。
    ──什麼?
    ──剛才遲到,老師說你什麼了?別太當回事。
    ──沒事兒。
    ──真的?
    ──真的沒什麼,中午沒睡覺,所以精力不集中,總是木木的。她跟我說話,我不是點頭就是搖頭。後來好像說到一模的成績不理想什麼的時候我就盯著她的鞋,忽然很想笑又不敢,一個嘴角就彎上去了,她大概也覺得滑稽就一揮手放我回來了。
    我說著話,看見喵喵用指甲掐住一根羽毛的頭,接著向後一拽,那羽毛就飄飄盪盪地落在了地上,滿好看的。
    ──安安,別總是愁眉苦臉的,財大氣粗有產有業的又不是無處可逃,小姑娘活得輕鬆一些好不好……
    心口凜然一動,一種類似痛的感覺傳遍全身,我把右手在膝蓋上慢慢伸平,很興奮地想,算了,我又不是無處可逃。
    我19歲,臨近高考,在離學校不遠的花園小區有一套房子──真正自己的房子,二室一廳,爸媽留給我的,完全的私人天地──別誤會,爸媽不是大款,我也不是烈士遺孤,不過他們現在有了各自的家,就將我們曾經共同住過的房子買下來留給了我作為補償,我是他們愛情的結晶,老屋是他們失敗婚姻的見証,兩不誤的。
    爸媽常來,救濟災民似的送錢送物,看我的眼神總是很內疚的樣子──我想,他們是想向我証明抑或是補償些什麼。可是,証明什麼呢?比如,比如說他們愛我?可這我早就知道啊!如果他們不愛我,他們就不會有我,我也就不會有老屋,也就不會有我住在老屋裡過著這種舒服的寄生生活。至於補償,我發誓:出落成今天這副精靈古怪的德性真的不是由於他們的離婚造成的,我天生如此。所以在十五歲那年,當我發現他們的關系已令我不自由的時候就決定給他們自由。所以我會平靜地對他們說:“你們分手吧。”然後緩緩地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很懂事的樣子。可是我想,我真的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種冷漠自閉的孩子,我只是覺得:爸媽真心相愛,才有了我,小小的我一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就代表愛,這已經足夠好了。後來,他們不愛彼此,去尋找新的幸福去了,這並沒有什麼錯,誰能保証愛一個人就會安安定定地愛一輩子呢?他們並沒有傷害我,起碼沒有存心傷害我。我這種人,似乎一生下來就是個很麻煩的人,又何苦累著他們同我一起受罪呢?所以我叫媽的新老公大伯,爸那個溫柔卻不美麗的小妻子本該是叫梅姐的,我就乖巧地叫她梅姨。無所謂的,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倒是他們很感動,受寵若驚的樣子,只要不是錢,其他的禮物我照單全收。
一模的單子發下來了,不好,反正也不壞。我的成績一向上竄下跳的,吃不飽也餓不死。政治、歷史一般,語文意料之中地down到谷底,數學倒是出乎意料地沖到120分,很圓滿的樣子,不過得分沒失分多,排到中上卻也合情合理。剛開完家長會的媽小心翼翼地向我傳達:“老師說,成績介於本科和重點之間,很有希望的。”才怪!老師一定說的是──很危險的!
    今年的情人節就在春節前兩天,喵喵她們賣剩下的玫瑰,回頭就塞給了我。於是,就在情人節的第二天我拿著一束鮮艷的玫瑰走在通往醫院的路上──婦產科,有一個叫晉逸的男孩出世了──他是我弟弟。小逸一副乖巧的清秀模樣,將來是一個漂亮男孩子總不會錯,情人節出生的小逸,大家都說很像我。這樣一個像我的小逸,這樣一個可人的小弟是值得我用全部幸福去換取他的快樂的。可是,他怎麼會不快樂呢?他有個溫柔可親的小媽媽,有個成熟幹練的爸爸,還有我這樣一個姐姐,使他收到了生命中第一束玫瑰花,也是我送出的第一束玫瑰。梅姨注視小逸的眼神使我不由去想象,不,是想起了十九年前,在某間產房的某塊潔白的床單上,也曾躺著這樣一個清秀的孩子,她身旁也有這樣一位溫柔疲憊的母親,有著一位這樣幸福安靜的父親,可是,排山倒海,排山倒海啊!十九年前某個產房某塊潔白的床單上,鎖著我最初的幸福,一生的幸福啊!一小時後,我轉身走出這個房間,將最最親愛的小逸和已略顯憔悴的父親留給白色床單上那個捧著大把玫瑰的蒼白而柔弱的女人。
    回到家裡,屋子很冷,胃很疼,於是就將暖水袋直接湊到熱水管下接水,水並不熱。明明已經灌滿的樣子,用手一按,“撲”,一口被水壓著的氣就出來了,再按,又一口。
    再按!
    再按!
    怎麼存了這麼許多氣呢?胃裡腫脹的疼痛消失了,可是,是哪兒又在疼呢?想哭的感覺像那支進口的水筆,本來寫得好好的,流暢的,顏色也是好的,可是,毫無征兆地,沒水了,再寫,再甩;可是,沒水了──我哭不出來。
    打了個電話給佳言,我手握聽筒,一字一頓說得清清楚楚:“三年前,有個人承諾我,給我三年的時間,如果我快樂,他給我祝福,如果我寂寞,他給我幸福。三年過去了,那個人,他還在不在!”
    大年初一,佳言帶著他的女友孟來看我。孟是一個矮而且胖的女孩子。已是某名校大二學生的佳言如舊,一副被孟慣壞了的樣子。除了外貌,孟是我所見過的最女孩的女孩子。而佳言,一直是很男孩的男孩子。我一直想,孟不是太單純,就是太有心機,因為她一定要我和佳言單獨呆在大屋,要我們聊。如果換我,一定不會讓我的男友和他的有復雜友誼的女友獨處,更何況是那麼寫意的屋子,爸媽搬走後,爸的一位朋友將壓在手裡的十幾匹花布寄放在大屋,後來就統統送給了我。我於是將形形色色的花布拼在一起,掛在牆上,還做了許多別致的小墊子,沒事的時候就在這間屋子畫畫,聽音樂。那天其實我們什麼也沒說,只是臨走時,佳言拿走了我一張抽象畫──一紙深深淺淺的紅色和黃色,畫面太滿,筆觸又太著力,並不值得收藏。
後來,他們走了。
佳言是一個很會笑的男孩,是那種包容的洞悉一切的笑。三年前的某天,當他還是個孩子,不對,當我們還都是名正言順的孩子的時候,我一直在說在說,可他卻只是安靜地笑,一種被拒絕後仍甜美的明媚的笑,我不敢直視那張笑臉,因為我知道,自己會沉到那笑中的。如果那樣,我就安全了,可是同時,我也淪陷了。
    算了,算了吧,眼角眉梢不過是一場誤會。
    晚上,電話打過來,是佳言。
    ──那張畫,謝謝你,畫的是我,對嗎?
    沉默。
    ──安安,你不快樂。佳言的聲音好好的,柔軟的,完整的。
    ──有的時候,當我想事情,想得很投入,別人就會說我不快樂,其實不是。可是,許多事情,我還是想不明白。
    ──算了吧,安安,真實點兒!你一直那麼不真實。其實你,既不溫柔,也不另類,你只是個孩子,一個孩子罷了,我一直想給你講一個故事,裡面的孩子都不會受傷,大家彼此相親相愛的互相支撐著活著……
    佳言的聲音長長久久地響下去,我輕輕放下聽筒,走進畫室。可是,錯了,一定有什麼東西錯了,一定是錯了的!我應該快樂,應該哭泣的──孤單的女主角終於等到了男主角一生一世的承諾,不是該微笑哭泣嗎,不是嗎?不是嗎?
    可是,是嗎?有個人自憐自戀地度過了三年的時光,難道就是為了句承諾嗎?一個十九歲的女孩該有九十歲的等候嗎?
    我揀起一個淡藍色的靠墊,把臉貼到上面──小時候最快樂的事,就是在周日,早早地從小床上爬起來,跑進這個房間,鑽到爸媽的被子裡,然後,安靜地、甜美地睡去。醒來後,爸媽都不在身旁了,可我依然覺得安全,一顆心,滿滿的,全部是想哭的溫柔。我要好好睡去,好好睡去,一直睡到醒來後憔悴的爸,小心的媽,蒼白的梅姨,包括將至的高考,包括心愛的小逸,包括佳言的笑臉都能通通消失不見;一直睡到一個人也可以堅強地、好好地活下去;一直睡到我可以真心地微笑,然後,再哭泣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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